內容提要：

1、網傳印度煉油商開始用人民幣向俄羅斯石油出口商支付貨款；

2、拋開印度企業(yè)使用人民幣付款是否屬實不談，俄羅斯與印度簽訂的本幣貿易結算協(xié)議肯定是基本破產了；

(資料圖片)

3、印度石油商使用人民幣支付俄羅斯石油款項，高度存疑；

4、要推動印度與俄羅斯的人民幣結算，需要中印政府間的協(xié)議

一、網傳印度煉油商開始用人民幣向俄羅斯石油出口商支付貨款

7月4日，多家國內媒體轉載同一家海外媒體----路透社在7月3日的一篇報道，說印度煉油廠開始使用人民幣支付從俄羅斯進口的石油貨款，因為西方對莫斯科的制裁導致難以用美元結算。印度的國有和私營煉油廠都以人民幣向俄羅斯付款。

國證大數據的工作人員查詢了這些媒體所引用的路透社的這篇題為《Exclusive: India refiners start yuan payments for Russian oil imports -sources》的新聞。該新聞主要報道了以下幾個要點：

第一、印度煉油商用人民幣支付俄羅斯石油貨款的基本情況。

報道稱來自三名知情人士的話，印度石油公司是印度最大的俄羅斯原油買家，2023年 6 月成為印度第一家以人民幣支付俄羅斯部分石油貨款的國有煉油廠。該公司通過印度私營銀行 ICICI 銀行向中國銀行支付人民幣，與俄羅斯石油公司進行了這筆交易的結算。

一位消息人士稱，一家私營煉油廠也一直在使用相同的機制來支付俄羅斯石油的貨款。印度三家私營煉油廠中至少有兩家也以人民幣支付部分俄羅斯石油貨款。

另一位消息人士稱，另一家國有煉油商巴拉特石油公司也在探索用人民幣支付俄羅斯石油貨款。

第二、印度煉油商使用人民幣向俄羅斯支付石油貨款的原因。

該報稱，這類貿易的首選通常是以美元交易，但由于俄羅斯被歐美制裁，印度銀行為遵守制裁規(guī)則，不愿意用美元向俄羅斯結算貿易貨款。

印度石油部和財政部此前一直試圖說服俄羅斯接受使用印度盧比支付原油交易款項，但俄方不愿意持有盧比，希望以人民幣或其他貨幣結算。

許多俄羅斯石油交易商（賣方）也堅持用人民幣交易。

第三、印度政府反對用人民幣向俄羅斯付款。

由于與中國長期存在的政治分歧，2023年3月份，印度已要求銀行和貿易商避免使用人民幣支付與俄羅斯的進口商品貨款。

第四、該消息來源于所謂知情人士，未經當事人核實。

該報報道中所有涉及印度企業(yè)向俄羅斯支付人民幣的消息，都注明為消息人士、知情人士，并在報道中特意聲明，不僅所有消息人士均拒絕透露姓名，而且所有涉事的印度的私營煉油廠——信實工業(yè)有限公司、納亞拉能源公司（俄羅斯人控股）和HPCL米塔爾能源有限公司，以及國營印度石油公司，均沒有回復路透社的詢問請求。ICICI、印度國家銀行和中國銀行也未回應路透社的詢問請求。以及該報道的核心消息均為傳聞中未經核實的消息。

二、拋開印度企業(yè)使用人民幣付款是否屬實不談，俄羅斯與印度簽訂的本幣貿易結算協(xié)議肯定是基本破產了

路透社的這篇關于印度煉油廠向俄羅斯石油出口商支付部分石油進口貨款的消息，不管是否屬實，都意味著俄羅斯與印度在2022年4月份簽訂的俄印進出口貿易本幣結算協(xié)議，已經形同虛設，基本破產了。其中的經驗教訓，值得中國在推動貿易本幣結算時，借鑒參考。

2022年3-4月份那個異常振奮俄羅斯人信心的、同時也鼓舞著俄羅斯外那些希望打破美元霸權的人的“繞過美元使用本幣的對俄貿易”計劃，在2022年底就出現(xiàn)了變故。

2022年11月9日的《莫斯科時報》援引印度《經濟時報》的報道稱，在與莫斯科多次溝通后，印度官員和印度商人都表示，莫斯科無法說服新德里用盧布而不是美元、或者印度盧比支付從俄羅斯購買石油的款項。

該報道稱，在收到俄當局要求改用盧布結算石油進口款項的提議后，印度方面經過幾個月的實際運行發(fā)現(xiàn)，這樣的結算方式無法繼續(xù)。于是向莫斯科提出了相反的建議，用印度貨幣盧比支付一切，包括從莫斯科進口石油，因為新德里不想加強外幣包括盧布的地位。

《莫斯科時報》則在報道中指出，普京對此并不滿意，認為與印度的進出口都使用盧比對俄羅斯不公平。俄羅斯的石油出口商認為，俄羅斯的銀行和企業(yè)都不想接受盧比付款。因為俄羅斯從印度的進口太少，存在大量貿易順差。俄羅斯供應商將保留太多盧比，他們不太明白如何處理盧比。當然這對印度來說更為有利，但對俄羅斯來說盧比如同廢紙一般 。

《經濟時報》則指出，由于現(xiàn)在盧比貶值，使用美元支付對印度十分有利，問題是俄羅斯現(xiàn)在受到西方嚴厲制裁，給俄羅斯支付美元，對印度的付款銀行存在次級制裁的風險，按雙方4月份的本幣結算協(xié)議使用盧比付款，俄羅斯又不愿意履行協(xié)議。

《經濟時報》援引印度央行的數據報道稱，由于進口了大量的俄羅斯打折石油，2022-2023年財年，印俄雙邊貿易額達到了創(chuàng)紀錄的 398 億美元，比前一年翻了至少7倍。其中，印度從俄進口額是大約373億美元（主要是石油和天然氣），印度對俄出口額卻只有25億美元。也就是說，俄對印度的貿易順差達到了大約348億美元。

這意味著俄羅斯手里可能有不超過2.8萬億的大量印度盧比，卻根本花不出去。俄羅斯人用真金白銀的石油，換回的可能是一堆廢紙，這就是相愛相殺幾十年的印俄，頭腦發(fā)熱簽訂了兩國貿易本幣結算協(xié)議不到一年，俄印本幣結算協(xié)議就基本破產，兩國為印度進口俄羅斯石油，該如何付款而激烈爭吵并難以重新達成協(xié)議的主要原因。

三、印度石油商使用人民幣支付俄羅斯石油款項，高度存疑

吵歸吵，鬧歸鬧，印俄兩國在互相進出口貿易中使用什么貨幣付款，對印度而言并不重要，對俄羅斯才致命。

西方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懲罰，已經改變了俄羅斯主要出口產品的全球貿易流向，印度成為俄羅斯海上石油的最大買家。5月份印度從俄羅斯的石油進口量升至創(chuàng)紀錄水平，其中俄羅斯原油占印度石油進口總量的40%，而去年同期為16.5%，與此同時，印度減少了從伊拉克和沙特阿拉伯的購買量。

在2022年底俄羅斯撕毀俄印本幣結算協(xié)議，不愿繼續(xù)接受盧比付款后，印度和俄羅斯的多家媒體都報道過，2023年一季度，印度煉油商以阿聯(lián)酋迪拉姆結算了部分購買俄羅斯石油的非美元付款。也通過其他渠道用美元向俄羅斯結算了部分石油貨款。

路透社在報道中也稱，印度煉油商在向俄羅斯付款時，“首選是用美元付款，但煉油廠有時會在賣家要求時以迪拉姆或其他貨幣付款?！?/p>

印度煉油商有沒有可能應俄羅斯出口商的要求，用人民幣支付石油貨款呢？

第一、俄羅斯要求印度用人民幣付款，邏輯上沒問題。

俄羅斯要求印度使用盧布、美元或人民幣結算石油貨款，但印度與俄貿易逆差，印度通過出口俄羅斯獲取的盧布，只能滿足能源進口貨款的十分之一。美元因為印度不愿被制裁，自己也差美元，所以也無法大規(guī)模用美元支付給俄羅斯，原來用迪拉姆，俄羅斯也不愿意，所以俄羅斯出口商再三要求印度使用人民幣結算。這個方面的消息，從邏輯上、事實上，都沒問題。

第二、核心問題是：印度煉油商從哪兒獲得人民幣向俄羅斯支付貨款？

我估計大多數人讀到這個“印度煉油商用人民幣向俄羅斯支付私有款項”的新聞，都會忽略一個非常核心的問題：印度煉油商有人民幣嗎？他們的人民幣從何而來？

而印度煉油商能否獲得人民幣，是路透社這篇新聞是否屬實的核心。

首先，我們可以確認，中印沒有簽署貨幣互換協(xié)議，也沒有簽署本幣結算協(xié)議，印度無法通過中印貿易獲得人民幣；

其次，人民幣不是國際貨幣，很顯然印度煉油商無法在國際貨幣市場購買人民幣。由于我國對資本項目的高度管控，印度的銀行、企業(yè)、個人，也不可能持有盧比或美元到中國外匯市場購買人民幣；

再次，最近至少10年，中方沒有對印度的銀行或者企業(yè)，提供過人民幣貸款，即印度無法通過國際信貸合作獲得人民幣。

第三、印度央行公開反對企業(yè)使用人民幣結算。

企業(yè)對外付款，必須通過印度的商業(yè)銀行。由于印度央行的反對，沒有人民幣的印度商業(yè)銀行也就失去了與中國銀行合作借入人民幣的可能。由此可見，在印度央行撤銷人民幣禁令前，印度商業(yè)銀行不可能為印度企業(yè)辦理人民幣支付業(yè)務。

從以上三點來看，印度的銀行、企業(yè)，沒有人民幣儲備，沒有人民幣收入來源，沒有人民幣借款來源，印度央行還反對使用人民幣對外支付。這就徹底堵死了印度企業(yè)、商業(yè)銀行使用人民幣對外付款的可能。

只有一種可能：印度的國有或私營石油公司在中國或者俄羅斯設有獨資或控股的企業(yè)，由其有能力獲得人民幣的境外公司代其向俄羅斯石油供應商支付貨款。但這樣的操作方式，至少在中國國內，是一項特別困難的操作。

四、要推動印度與俄羅斯的人民幣結算，需要中印政府間的協(xié)議

所謂印度煉油廠用人民幣向俄羅斯支付石油款項，基本可以判斷為烏龍消息，或者道聽途說的虛假新聞。因為沒有能力與途徑獲得人民幣，印度銀行為印度煉油商向俄羅斯支付人民幣就屬于典型的無米之炊。

要使之成為可能的前提是，要么簽訂中印俄三邊貿易結算協(xié)議，在協(xié)議中約定中國為印度對俄貿易提供人民幣結算服務；要么簽訂印中貿易和投資協(xié)定，向印度提供人民幣貸款。

有人可能會說，中印簽訂貨幣互換或者本幣結算協(xié)議不能解決問題嗎？不能！

2023年1-5月，我們對印度出口474億美元，從印度進口81億美元，順差393億美元。這就意味著印度每個月與我們存在80億美元左右的貿易逆差。因此，不管是貨幣互換還是本幣結算，印度都無法獲得人民幣儲備。也就無法向第三國支付人民幣。

在貿易之外，如果通過金融手段向印度輸出人民幣，印度不可能用人民幣來還款，最后只能用盧比按約定的匯率還款。我們要考慮，收到大量的盧比之后，我們怎么處理這些盧比？唯一的用途就是用盧比去印度投資。

為什么美元長期以來一直是全球核心的國際貨幣，各國的主要儲備貨幣，也是主要的石油結算貨幣？因為美國一直利用自己巨大的貿易逆差在輸出美元。同時，美國的資本，是全球最主要的FDI輸出地。人民幣要國際化，要取代美元在石油貿易中的地位，這是兩個邁不過的坎，沒有捷徑可走，也沒有彎道超車的可能。

【作者：徐三郎】

關鍵詞：